暖气与猫咪

昨天下午就起风了。也说不上是什么风，冬天的风本该是与寒潮降温一起降临的，这场风却伴随着小小的升温。

早上七点，太阳刚刚冒出头，气温却已经来到了九度。比前几日白天最高温还要高上一两度。不过大风把大地本就残余不多的热量也吹了个干干净净，天还不亮，楼下停放的电动车们便一个个警铃大作，想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房间窗户咣当作响，缝隙间发出尖锐的呼啸，我缩在被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暖气这两天成了郑州人共同的话题。大家都发现，今年的暖气比起往年，温度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往年这会儿屋里已经暖和得只穿背心裤衩，现在只要离开被窝，就只能穿上秋衣秋裤。温度一夜穿梭回十几年前，我上高中时租住的小屋内。老旧的暖气管道，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放过气，没有清过淤，当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住进暖气房，压根也不懂得这些，不过只是手摸起来微微温热的暖气片，也让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冬天竟然还有另一种过法，不必在屋里裹着厚羽绒服，只穿一身秋衣就可以很舒服。当时我和姥姥一起租住，喂养了一只狸花猫，那年冬天，狸花猫整日趴在暖气片上晒太阳，眯缝着眼。后来猫长大了，到了发情期，实在拿整日撅着屁股的她没办法，她又很不长眼的在那个档口咬了我妈一口，我妈便一定要把她扔掉。她本来的计划是，把她随便扔到哪个大马路边上，但我姥姥不忍心，说好歹是条命，拿回老家送人还能看个家抓个老鼠。这才保住条小命。

人与人一旦分别，尚且再难相见，更别说人与小畜生了。也不知道她回农村后习惯不习惯，学没学会抓老鼠，冬天受冻不受冻，有没有得了善终？

家里有学生的，家长们往往视各类小宠物为仇敌，总觉得会影响小孩学习。其实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谁能给一个整日在高压状态下苟延残喘艰难度日的小孩带来些许安慰呢？只有毛绒绒的小猫小狗，会无条件接纳小孩所有的负面情绪。而人类世界的所有人，都只会肆无忌惮的向小孩倾泻自己的情绪垃圾，并美其名曰为爱。

高考过后刚上大学的那几年，每当我放寒暑假回郑州时，都会回到老出租屋看一眼，给自己被无谓消耗掉的青春打个招呼。出租屋在一个年代有些久远的家属院内，是五六十年代那种红砖筒子楼。我上高中的时候，厂子效益已经不行了，由于靠着高中，院里的房子炙手可热，大量学生和陪读家长入住，也给大多已经失业下岗另谋生路的工人们带来了一份收入。

那是个普遍贫穷的年代。有很多文学作品描述下岗工人们的苦难，但实际上，连国企工人都这么惨了，那些连工人都当不上的家庭，境况更加惨淡。厂子效益这么不好的情况下，仍然能为职工报销解决掉每年的供暖费。在那个年代，供暖费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开销。虽然郑州属于集中供暖区域，但那个年代新建起来的商品房，基本上都不通暖气，大概是因为人们心照不宣，反正也用不起，自然也不必预装。那时候一个月工资也才七八百块钱，而我们租住的那套小两室一厅，一个供暖期下来，也要交一两千块钱的取暖费。相当于一个人一个冬天的工资全部花到取暖上。好在我们的房东人很好，供暖季还没到，就提前给我们说，暖气该用用，单位掏钱，不用白不用。这样，我才这辈子第一次用上了暖气。

后来高中搬到了新城区，原来的高中改建成了初中部。我也就再没回去过。不知道这个财政补贴不足，供热公司不舍得开大火烧水的供暖季，这些老旧小区里的暖气片还能热的起来不？现在这套房子里，又住着哪个埋头苦学的初中生？有没有一只猫咪趴在暖气片上眯缝着眼睛咕噜咕噜的给他陪伴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