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雪，哦不，好大的霰

在商丘开个庭，庭本来定在明天上午，我也本打算明天一早再过来，反正就那么大点地方，八点下高铁，八点半赶到法院绰绰有余。

但是，一般铺垫到这个地步，就不得不接着但是了，从昨天开始，整个河南就开始满天飘雪。说是雪，又不是雪，雪既蓬松又透亮，但这回下下来的东西，就像粗盐粒子一般，打在车玻璃上沙沙作响，落地成冰。上一轮大学时，河南因为除雪及时，踩着邻居湖北狠狠上了一波热搜。但湖北人很不服气，因为他们那回下得也不是雪，而是跟这回郑州下得东西差不多，像盐粒又像沙子，常规除雪手段根本不顶用。于是这回很多湖北人跑来拱火，看河南人笑话，戏谑河南这回怎么不24小时除雪了，怎么不在下雪前就撒融雪剂了云云，令人不禁莞尔。后来在抖音上刷到有人科普，说这回天上下的像盐又像沙的东西叫“霰”，是高空中的水蒸气突遇极强寒流骤然降温凝结而成。结构跟雪好像不太一样，是以常用的融雪剂对付它的效果也不太好。

说得稍有些远。早上出门上班时，还只是零星飞舞几片小雪花，到了半晌午，已是狂风大作，昏天黑地，窗户被风挤压的哐哐作响，窗外飞雪一片，已然分不清是从天上往下落的“雪”，还是地上被狂风卷起来的“雪”。我心想坏事，这要是还等着明早再走，万一高铁稍微延误一下，就耽误开庭了。于是当机立断，准备改签到下午便出发。

越是天气不好，火车运力便越是紧张。连着下了两天暴雪——准确的说是暴霰——高速即便没有封，也处处是暗冰，非常危险。昨天还是前天，我驱车沿连霍高速从洛阳返郑，当时天还只是阴，间或低几滴雨，还没正式开始下雪呢，一路上就遇着好几起车祸，在堵车中胆战心惊才开回家。只要是神经没太大错乱，不是别无选择，这天应该都不大会有人选择长途开车。

刷了好半天12306，才终于抢到一张时刻表预定下午五点来钟发的车，到商丘正好六点出头，找地方住下，再漫无目的沿街溜达几圈——我特别喜欢在陌生城市街头巷尾瞎溜达的感觉，这种陌生感给我平淡的生活涂抹上了为数不多的色彩——接着找个小饭馆炒个菜喝瓶啤酒，最后回酒店看会书码会字。简直perfect！

但是——铺垫了这么久，肯定又到但是环节了——票是抢到了，但点进去一看，立即傻眼了，这趟车从兰州始发，整个大西北都裹挟在暴风雪之中，这趟车在我订票时甚至还没从始发站发车！这个冬天雪下得格外多，格外大，直接的结果是，我一次又一次被困在各个人流滚滚的高铁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警觉的意识到，这趟车已经根本不是延误几个小时的问题，而是很有可能根本就发不出来的问题。

于是，我又在APP上重复刷票、订票、付款、点进去看延误时间，如此反复操作N次之后，终于搞到了一张原定两点半发车，晚点四十分钟的车。感谢国家的退改签政策，只要车辆晚点，就无条件全额退款，才得以让我如此任性。

高铁站里的人比春运最高峰时还要稠上至少三五倍，我几乎是扒拉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费劲力气才赶到检票口。幸好提前做了功课，直接卡着12306显示的晚点后的时间进的站，不然在大厅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不大会就得憋破防。

车在郑州东站又停靠了许久才开，不过终于仍旧是发车了。飞驰电掣就别指望了，陇海高铁线路几乎与连霍高速重合，高铁的速度也就比高速路上的小汽车快上那么一丢丢——这可是一坨又一坨泥雪冰混在一起的高速路哟，汽车能跑个八十码就不错了，照这么算下来，车也就跑个一百多码，直接降速成绿皮车了。

车子晃悠一路，终于还是到了商丘，路途按下不表。

一出商丘站，艾玛，开眼的还在后头。商丘站是普速车站跟高铁车站共用，很有些年头了，出站便是凌乱的老城区。雪下得太猛，落地也不化，已经积了几公分的雪被汽车碾压，行人踩踏成了泥浆色的雪糊糊，一脚下去，直接灌进鞋里，那叫一个酸爽。我深一脚浅一脚踩到出站口对面的公交车站，公交站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等车的人。我冒着风雪在公交站等了二十来分钟，却发现路过的车虽然有几趟，但不知为什么都不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日落的时间越来越近，风雪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如果再继续耗下去，等雪糊糊冻成了冰疙瘩，交通彻底瘫痪，我就哪也别想去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在高德上叫了网约车，又经过二十来分钟的艰难等待，竟然有人接单了。之所以用竟然俩字，实在是连我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意外，网约车又不好坐地起价宰客，担着这么大风险出车，真不如收车在家睡觉。

终于坐上网约车，还没来及搓搓手哈哈气暖和暖和，法院打来电话，通知因极端天气，明天的庭审延后至下周进行。我真的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其实，在出发前，我就隐约有那么种预感，下这么大的雪，庭很有可能开不成。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庭，早晚都是自己开，开一个丢一个包袱，我个人内心还是希望能顺利开成的，所以也没开口问法官，生怕一问法官顺杆爬就延期了……结果现在没杆人家也照爬，剩我一人斯巴达。

回是肯定回不去了，只能先找地住下。希望明天早上路不要冻得太瓷实，我还要回家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