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羡慕骗子，骗子也没那么好当

许久没见老曹，老曹还是那个老曹。

我照着老曹给的位置，一路向北，过了连霍高速，再过了贾鲁河，终于在马路纵横的旷野中找到一片拆迁安置小区。

老曹弄的法律服务公司，就在这处安置小区内。

认识老曹是在三看门口，三看门口有很多跳大神的，他们神通广大，小到送衣送物，大到无罪捞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当时我有个战友家亲戚犯了事，人关在三看里，战友认准了这事必须得找到过硬关系才好办，我烦不过，想起那日给嫌犯买衣服时加微信的老曹，随手给战友推了过去。

我与老曹的缘分就此展开，因为战友被他骗了。

老曹对战友说，你这事能办，但是你得舍得花钱，我们认识公安局的局长，可以协调关系，但是需要费用，先拿五万块钱出来再说。战友也是老江湖，留了个心眼，说自己也是受孤儿寡母所托，不远千里来跑事，没带那么些钱，现在身上只能拿出来一万块钱，救人要紧，能不能先跑一趟？

事实证明老曹还是急了，竟然答应了。老曹发动四面漏风的面包车招呼战友上车时，战友心中已是起疑，到了公安局门口，战友本也想跟着进去一探究竟，老曹不允，说你在场不好说事，战友无奈只得下车。

老曹还没五分钟就出来了。据战友讲，老曹一拐弯闪进大门后，他就在栅栏围墙外远远跟着望，办公楼看门的小警察对老曹一点也不客气，头也不抬，摆着手让他赶紧走。老曹左顾右盼，并没有径自退回去，而是绕着办公楼一连踅来三圈。出来后，老曹对战友讲，已经安排好了。

战友跟我说起这些事时，他家亲戚已经被批捕了。老曹甩锅，说是因为他不出费用，耽误了办事。战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情知被骗了，却也还顾着面子不好明说，只说亲戚家里实在困难，事不办了，能不能把钱退回来。

肉包子打狗，哪还有能回来的？好在战友不是计较人，当初又留了心眼，损失也不惨重，连带把我也埋怨两句，这事就过去了。

老曹是个死骗子，我在微信上愤然备注。

不过老曹也许是在我这儿尝到了甜头，三天两头给我来电话腻歪，一会要招呼我喝茶，一会又说手上有案子缺人办，好不热情。我情知他是个大骗子，所谓有案子需要律师也许不假，但绝对是找律师过去背锅的，就只是喝茶，绝不接茬儿他那些破事儿。

我们正经律师往往有一个错觉，觉得骗子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骗得盆满钵满，其实不然，骗子们内卷也很严重，尤其在三看门口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

每次去三看，老曹依旧会热情招呼我喝茶，只不过他的铁皮屋越来越门可罗雀。

再后来，疫情频发，司法整顿，铁皮屋们赔钱的赔钱，清退的清退。只剩一地风沙。

忽一日，老曹又打来电话，“弟弟，可有空过来喝茶？我现在弄了个法律服务公司，可多案子找不到律师办呐！”

我穿过回迁房幽暗狭长的过道，还没抬手敲门，就听到曹氏语录传来，“你这得赶紧找人，得花钱！”，荡气回肠。